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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宅田法

    夏收之后,北方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甚至还带有一丝寒意,颇有一种六月飞雪的感觉。

    三年免税的政策,对于干涸已久的北方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

    群山中逃窜的百姓,山民,陆陆续续走出森林,回到自己曾经的家乡住宅,再次登记黄册,成为民户。

    当然,虽然山里穷了一些,但苛政猛于虎啊,多少年来已经习惯了。让他们再下山就有些难为人了。

    但论起玩心眼,谁能及得过我文人?

    《宅田令》,在绍武四年初,正式出炉。

    “凡陕西、山西、山东、北直隶、河南,顺天府等地,民若归乡,宅田自有……”

    马头山镇,退伍大兵,曾经的京中伍长,如今的怀柔县乡长,手筋被斩断,成了独臂大侠的赵铁柱,则昂首挺胸,宣讲起来。

    在乡亭前,贴了一张来自于县里的公文,经过抄写后,分发给乡镇,由乡长宣读。

    一旁的乡老,胡子灰白,一看就德高望重;乡警则腰间别刀,看起来就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乡民们约莫百余人,汇聚于亭前,议论纷纷。

    乡村的改革,在几乎沦为白地的北直隶,革新极快。

    按照要求,三至五里设一乡,统管数百户,每乡即设‘管、教、卫’三人。

    管为治事,设乡长;教为教化,诉讼,设乡老;卫则是卫村保民,循禁贼盗,设乡警。

    也就是新版本的三老,管理三五百户人家,突破了村、里限制。

    而且,乡三老更与众不同在于,他们免除家中徭役,并且每年吃县衙饭,虽然不多,只有俸禄十石粮,加十块银圆。

    但到底也是衙门的人,任免由知县一人负责。

    “那个乡长——”

    这时,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看着比乡警还要壮实的乡长,颤抖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与你们说吧!”

    赵铁柱粗着嗓门,声音如同雷霆一般:

    “那些荒了的宅子,屋前屋后的几亩地,只要没有人认领,你们谁去拿了,再去衙门登基,领了地契,那崽子就属于你们了——”

    “那要是他们回来了呢?”

    “所以啊,先到先得,一年为限,先把名字给登记了,一年后要是没人来领,那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赵铁柱固然又拍了拍脑门,道:“对了,还忘记说了。”

    “那些山脚旮旯,凡是不在黄册的土地,只要你们登记,就是你们的,谁也抢不了。”

    这话,立马就像是种下了炸弹,把所有人的脑瓜子都震得嗡嗡的。

    这不就是白拿吗?

    许多乡民跃跃欲试,眼珠子四处寻摸着哪里哪个宅子最好。

    马头山就是京畿地方,百姓流失的最多,空缺的宅院数不胜数。

    而且由于户籍的流失,以及黄册的失效,朝廷控制的土地和人口大为不足。

    赵铁柱这个马头山乡,按照以前的户籍,约有五个里,即六百户左右,但如今搜罗几天,六百口都没有。

    就跟个里长差不多。

    户口,赋税,田地,教化,这是县衙考核乡里的方向,更是他们升官的动力。

    宅田法来的太重要了。

    乡约亭宣读完后,赵铁柱尤不放心,看着眼前崭新的乡公所,他道:“这能奏效吗?”

    乡老是个老童生了,五十来岁,负责诉讼、教化,说白了就是靠资历和辈分来压人。

    他对于乡里了解颇多,捏了捏白色的胡须:“虽然咱们这只有百人,但谁家没个亲戚,拐个弯就能到了山里。”

    “您放心,保管奏效。”

    “那我就放心了!”赵铁柱松了口气,对着乡老道:“不过,还是得去各里瞅瞅,免得出差错。”

    “老陈,明天跟我一起去。”

    一旁的乡警无奈地点点头。

    虽说是三老,但却以乡长为尊,乡老次之,他这个乡警,就是县衙的白役出身,狐假虎威倒是好手,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废了半个胳膊都赵铁柱对手。

    一个驴打滚,田大狗翻墙来到了村中曾经的大户家,也是他名义上的族叔家,对此地他一清二楚。

    兵灾加上人祸,让村落荒芜,能逃了都逃了,大户更是逃去了京城,说是天子脚下最安全,但几年了还不见消息。

    他一家人躲在山中,本想第二年出来,但谁知那鞑子勾人为奴,好好的良民不做,谁想为奴?

    于是他又苟了起来。

    就这样在山中,开垦了几亩山地,没有兵灾,也没有杂税徭役,倒是痛快。

    小心地推开竹门,走进屋子他敲打地板和墙壁,爬上房顶、掀开瓦罐、寻找一切可能藏匿食物的地方。

    夏天到了,山中的食物倒是不缺,野兽越来越多,但却是缺盐。

    没有户籍,只能吃私盐,但如今私盐也越来越少了。

    而他还有老母和三个弟弟要奉养,身为长子和兄长,田大狗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翻遍了地板和房顶,但一无所获,田大狗不禁失望的摇了摇头,想不到这间屋子的主人竟然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可是好大的收获呀!”田大狗满意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旋即又失望起来。

    地窖里藏了锄头、镰刀、铁犁、鹤嘴锄等一整套农具,虽然许多都生锈了,这在太平时间,起码能值十几两银子。

    若是在租赁一头耕牛,开荒几亩地跟玩似的。

    翻找了一遍,他终于在夹缝之中,见到了一个箱子。

    打开一瞧,竟然是一箱铜钱。

    “怎么回事?”

    田大狗不解道,竟然没有盐。

    这狗族老,可是贩盐起的家,村里的私盐,可都是找他买。

    “大哥,好了吗?”

    突然,门外十来岁的小弟喊了起来:“村里来人了,还骑了一头骡子呢!”

    “什么?”

    田大狗一惊,忙不迭的打开门,准备拎着小弟逃走,却被骑骡子的赵铁柱堵个正着。

    “你就是此间的房主?”

    望着脏兮兮的两人,以及那驼背和粗糙的皮肤,赵铁柱怎么也不敢信。

    “是我族叔家的。”田大狗强自镇定道:“他家逃荒去了,让我替他看家。”

    “这样啊!”赵铁柱恍然,笑着解释了一遍宅田令。

    “如果你族叔没回来,这宅子就是你的了。”

    “你村里也没几个人,跟个墓地似的,你就是村长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令牌,一个偌大的村字极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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