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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良夜

    一

    顿莫贺带着微微的酒意,沿着一条小径,顺着自己的心意,不知不觉来到了绿园门口。

    顿莫贺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自问,怎么来到了这里?

    心有所想,原来连自己也是瞒不住的。

    站在门口,向里望去。月光皎洁,良夜如水,千姿百态的树影花丛中,依稀透出微微的灯光来。

    那个可怜的人儿,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象自己一样,孤单而寂寞?

    顿莫贺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他的满腹心事,也从来只能深埋在心里,二十几年来,他已经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此刻,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蠢蠢欲动,再也难以约束。

    顿莫贺犹豫再三,终于鬼使神差一般,走进了园里。

    在他的潜意识中,这里,有他的亲人。

    在这样寂寞的夜晚,在这样渴望关怀的时刻,没有人能够分辨理智与理性的边缘。

    园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姝儿的卧房里,透出晕黄的灯光。

    青梅不在,姝儿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伙伴。那个平日里烧火做饭的厨娘,天一黑,就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也不动。

    姝儿倒不怕寂寞,从家乡带来的丝线,足够她借以消遣度日。

    姝儿灵巧的手指,穿针引线,正在绣一朵荷花。

    忽然,响起几下轻微的敲门声。

    姝儿微微一怔,是外屋的厅门。这么晚了,有谁会来呢?虽然是在深宫里,不会有什么危及人身安全的事情,但是,夜深人静,还是有几分怯意。

    姝儿放下手中活计,从卧室出来,隔着门,问道:“是谁?”

    顿莫贺低低地说道:“是我,顿莫贺。”

    姝儿停了一下,说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顿莫贺迟疑地说道:“也没什么事。”

    姝儿说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大人还是请回吧。”

    顿莫贺有些失望,但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道:“夫人说的是。”

    虽然不能进去,但是就是这样隔着门,近距离地靠近她,顿莫贺也觉得快乐。他靠在墙边,无言地静默。

    姝儿听不到动静,以为他大约是回去了,但是却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终是放心不下,打开了门。

    却看见顿莫贺靠在墙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姝儿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顿莫贺就像迷途的孩子见到母亲般温暖,这许多年来,有谁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顿莫贺低声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姝儿不好再拒绝,说道:“进来吧。”

    顿莫贺跟着姝儿进屋,随手关上门。

    姝儿点上一支蜡烛,厅里顿时明亮许多。

    二

    姝儿倒上一杯水,递给顿莫贺。看见顿莫贺面色潮红,说道:“大人喝了酒?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顿莫贺手里端着热乎乎的茶,眼眶湿润了。

    他的心事,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一个关于权利,一个关于女人。而这两样,都是难以诉说,难以企及的。

    姝儿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男人也不例外。

    顿莫贺无话可说,只好问道:“夫人在做些什么?”

    姝儿微微一笑,说道:“无非做些女红,聊解寂寞。”

    顿莫贺拿杯的手微微一颤,说道:“夫人也有寂寞?”

    姝儿苦笑道:“是人就会有寂寞,更何况失意的人儿。”

    顿莫贺说道:“夫人的失意,是指可汗的冷落吗?夫人很在乎可汗的恩宠吗?”

    姝儿轻蔑地反问:“在大人眼中,姝儿是如此不堪吗?”

    顿莫贺一阵慌乱,连忙放下茶杯,说道:“下官鲁莽,夫人莫怪。”

    心里想,一个心高气傲的妙龄少女,怎会把一个老男人的恩宠放在心上。这样说话,真是唐突佳人。

    姝儿淡淡地说道:“喝了这杯茶,大人就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有什么话,青天白日时再说不迟。”

    顿莫贺站起身,看着灯下的姝儿,苗条细弱的身姿,却有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严。

    顿莫贺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姝儿吃惊地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

    顿莫贺话已出口,索性实话实说:“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情不自己了。”

    姝儿后退一步,说道:“大人喝了酒,也许是犯了糊涂,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大人快些出去吧。”

    顿莫贺说道:“我没有糊涂,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些天,我满心里都是你,你让我寝食难安,食不知味。”

    姝儿厉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可汗的女人吗?”

    顿莫贺热血上涌,说道:“你不是。你是我的女人。他不配得到你。所以老天才让你生了顽疾,就是为了把你留给我。”

    姝儿吃惊地看着有些疯狂的顿莫贺,说道:“你疯了?说这样的胡话。”

    顿莫贺上前一步,伸手抱住姝儿,说道:“我没有疯。今天我就要了你。”一双手臂,像钳子一样,紧紧抱着姝儿,向卧室快步走去。

    姝儿挣扎着道:“快放开我!你会死的!可汗不会饶过你!”

    顿莫贺心里一热,柔声说道:“原来你还是关心我。”

    姝儿急得哭出来,说道:“这是死罪,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吗?”

    顿莫贺一时豪气干云,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你死了,也值得。”

    不容分说,顿莫贺将她放在床上,只几下子,就把她的衣裳拽得干干净净。

    当赤裸的姝儿惊惶无措地袒露在他面前的时候,顿莫贺惊呆了。

    身材玲珑的躯体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片片的米粒般大小的疙瘩,红红的,带着抓挠过的痕迹。

    真正的体无完肤,触目惊心。

    姝儿无地自容,以手抱着肩膀,惊恐的眼神里,流露出自卑,羞愧的神情。

    顿莫贺落下泪来,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恶心人的疙瘩,心疼地说道:“原来这么严重。原来你这样苦。”

    姝儿见他这样怜惜自己,心里有些感动。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只会避之不及。

    姝儿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低低地说道:“你很失望吧。”

    顿莫贺无限温柔地说道:“没有失望,只有心疼。现在知道了你的情况,以后我会更加方便为你寻医问药。”

    姝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个英俊的男人。浓密的眉毛,明亮的眼睛,挺括的鼻梁,和渐渐逼近自己的嘴唇。

    顿莫贺的嘴唇落在姝儿柔软的唇上,灵巧的舌头有力的撬开姝儿的嘴,捉住了她的舌。

    姝儿从抗拒开始渐渐迎合。

    辗转有力的的亲吻令姝儿喘不过气来。

    顿莫贺的嘴唇渐渐下移,从脖子落在她胸上。

    美丽的胸上,同样残忍地长满了丑陋的东西。美丽与丑陋并存,天使与魔鬼并存。

    可是在爱人的眼里,就只有美丽与天使。

    在顿莫贺眼里,眼前的女人,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爱屋及乌,那些可恶的东西,只是因为长在她的身上,也变的可爱起来。

    他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落在胸前那片密密麻麻的肌肤上。

    姝儿一阵战栗,闭上了眼睛。一个连这样都不嫌弃她的男人,大约是真正爱着她的吧。

    姝儿想起了他的那件披风。自己曾经将披风紧紧包裹,如今,这个男人,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身边。

    一轮明月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窗外是良夜,窗内是良宵。

    在顿莫贺温柔地爱抚中,姝儿完成了一个女人最起初的疼痛。

    三

    天蒙蒙亮的时候,姝儿叫醒尚在沉睡中的顿莫贺,说道:“快些走吧,叫人看见了可不好。”

    顿莫贺睁开眼,一把搂过姝儿,说道:“我不想走。”

    姝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说笑,快些起来。”

    顿莫贺一脸坏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请神容易送神难。”

    姝儿啐道:“哪个请你?”

    顿莫贺翻身压上,说道:“不请自来。”又是一番轻狂。

    姝儿庄重地说道:“你记住,仅此一次,再也没有下一次。”

    顿莫贺失望地说:“为什么?”

    姝儿断然说道:“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岂可一再为之?这一夜,就算是了结情债,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你若再强迫我,情愿一死。”眼神中透出的决绝与坚毅,令顿莫贺望而生畏,这种畏惧,甚至一直延续好多年。

    顿莫贺看她义正词严,不敢不信,心中却是恋恋难舍。

    姝儿开门送他出去时,顿莫贺在她耳边说道:“你也要记住,从此,你是我的女人。不管经历多少困难,有朝一日,我一定明媒正娶,要你做我的妻子。”说完,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匆匆离去,脚步坚定,昂首阔步。

    姝儿呆呆的想,娶她?真是痴人说梦。且不必说身份攸关,重重阻隔,只凭自己这一身恶疾,他又能新鲜几天?他莫不是真的疯了?

    想起昨夜种种,姝儿脸上一阵发烧。无名无份,无媒无证,可是,却是自己的初夜。月夜私和,这样不齿的事,自己竟然做出来,真是贻羞父母。

    顿莫贺此时心中一片清明,相比昨夜,他此时信心百倍,充满力量。只要肯努力,就没有攻不下的堡垒。心爱的女人,不是已经接纳了自己吗?

    为了最终有一天,能够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一定要向着更高的目标努力。

    那个目标,虽然困难重重,但是,他已经答应了他的女人,就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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