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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融雪

    一

    那年冬天,冷得特别早,才进冬日,第一场雪就已经早早来临。整个王宫,银装素裹,笼罩在白茫茫的雪中。

    远征的顿莫贺,带着他的军队,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终于结束了和吐蕃的战争,凯旋而归,回到了王城。

    没顾得上回府,顿莫贺风尘仆仆,首先进宫觐见可汗,汇报战果,并带回了吐蕃国的降书。

    接过降书,登里大喜,赞许地夸奖他:“堂兄果然不负重托,为国立功,一路劳苦。”

    顿莫贺毕恭毕敬地道:“托可汗洪福,幸不辱使命。”

    登里问道:“可曾回府?”

    顿莫贺笑道:“家中并无牵挂,回与不回,没什么区别。”

    登里笑道:“上次,赏赐你一个舞姬,看样子,不入堂兄的法眼。这次,本汗要亲自为你做媒,找一个大家闺秀配你为妻。必定要你有所牵挂,本汗才能够放心,委以重托。”

    顿莫贺笑道:“原来可汗还不算器重为臣?为臣忠心耿耿,没有妻儿之累,更能专心效忠可汗。”

    登里笑道:“可是,咱们药罗葛氏,终须要延续香火后代。你这样,将来怎么见先人于地下?”

    顿莫贺道:“药罗葛氏,有可汗您传宗接代就够了。可汗多生几个王子,药罗葛氏必定江山万代,绵延无尽。”

    登里满脸笑意,有些炫耀的意思,道:“堂兄此话不错。说到子嗣,本汗必定要走在堂兄前面了。虽说王后不幸小产,但是老天总算有所补偿。不瞒你说,姝夫人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

    顿莫贺疑心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哪个姝夫人?”

    登里道:“还能有几个姝夫人?自然是大唐和亲的姝夫人。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在马场踢布球的女人。”登里言谈中,洋溢着欢悦与宠溺。

    顿莫贺心里冰凉,呆呆的,有些发愣。

    登里见他如此模样,笑道:“傻了吧?想不到吧。本汗已经赐了青鸾宫给她居住,她现在,是本汗最心爱的女人。”

    顿莫贺缓了口气,慢慢地,艰难地问:“听说姝夫人身有恶疾,可汗怎会喜欢她?”

    登里微微一笑:“也许是她灾运当退,也许是命中注定与我有缘,总之,我也奇怪,她竟然好了。你不知道,她有多美。”

    顿莫贺心如死灰,喃喃地道:“她的确很美。”

    怀着一腔喜悦进宫,原以为,见过可汗之后,就去看望姝儿,想不到,不到半年功夫,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些日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想念她。

    想念她的长发,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在他怀抱里的温柔。

    原以为,可以为她打出一片江山,打出一个光明未来,可是如今,她已经全都拥有了。

    她的心里,可还记得他?

    嫁给登里,她一定是不情愿的。

    他痛苦地想。

    她怀孕了。怀了登里的孩子。这更让他撕心裂肺地痛。

    一霎时,他觉得自己餐风露宿浴血拼杀失去了意义,一路上归心似箭望穿秋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一次,对姝儿的渴望,战胜了对王位渴望。

    他强烈地想要见她,要亲口问一问她,还爱不爱他。

    可是,爱与不爱,有什么意义吗?

    顿莫贺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登里觉察到他的神色有变,关心地问道:“不舒服吗?”然后恍然大悟道:“一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晚,在兴阳殿,为堂兄及出征将士开庆功宴,按功行赏,堂兄一定要准时参加。”

    顿莫贺道了谢,告辞出去。

    再多呆一会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这个夺了江山又夺美人的登里可汗。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二

    阳光下,一片耀眼的白。雪已经停了,宫人忙着清扫路面的积雪,到处人影流动。

    可是,人群中,顿莫贺觉得好寂寞。

    沿着踩上去吱吱作响的铺着一层雪的路径,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随行的葛布将军有些奇怪,不知道可汗召见时,说了什么,宰相大人怎么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大人,您病了吗?”葛布问道。

    顿莫贺没有回答。

    是病了,是心病。

    迎面,走来几个轿夫,抬着一乘华丽的轿子,缓缓而行。轿子左右,各有一个宫女随行。

    轿子经过顿莫贺身边时,顿莫贺怔住了。

    那轿帘微微打开着,一张美丽的熟悉的脸,从轿帘一角露出来,正在悠闲地张望雪景。

    不是朝思暮想的姝儿又是谁?

    姝儿也吃了一惊,同时,心里划过一丝喜悦。

    是他?他回来了。他平安回来了。一别许久,昔时那个英俊男人,此时满脸乱髯,风尘仆仆,更显得粗狂张扬。

    肚里的胎儿恰在此时微微一阵蠕动。她不禁摸摸肚子,一声叹息。

    孩儿,你的亲生父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侍女见到顿莫贺,躬身行礼:“宰相大人安好。”

    顿莫贺微微点头,似是回应似是询问:“是姝夫人?”眼睛盯着姝儿,目光如炬。

    姝儿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与痛苦。

    心里微微一痛。该如何回答他?

    他走时,自己还是低微的女婢,如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汗宠妾,他该如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现实虽然不堪,可是只能接受。尽管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她要亲口告诉他,现实与梦想的距离,免得他心存痴念。

    “停轿!”她吩咐轿夫。

    轿夫落轿,碧儿扶出姝儿。

    顿莫贺陡然看到姝儿微微隆起的腹部,一下子如同刀割般难受。

    姝儿向着众人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有事问宰相大人。”

    众人与葛布依命退去。雪地里,转眼只剩顿莫贺与姝儿。

    一别半年,曾经的一对情人,此刻却是相对无言。

    顿莫贺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仍然还是那样动人,甚至,比从前更娇艳妩媚。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粉色薄袄,掩盖着隆起的肚腹,外面披着大红色绣花的斗篷,缀着雪白的狐毛镶边,衬得她肌肤胜雪,人美如玉。

    姝儿平静地道:“宰相大人平安归来,本宫十分欣慰。”

    顿莫贺张大了嘴巴,满腹话语,却不知如何说出。眼睛里,只有姝儿那凸起的肚子,刺得他睁不开眼。

    “姝夫人别来无恙。”从他嘴里说出的话,生硬而冷漠。

    姝儿淡淡地道:“本宫很好。宰相大人辛苦了。”

    客套话说完,两人静下来,彼此揣摩着对方的心意,都没有开口,一时,有些尴尬。

    顿莫贺终于忍不住,带着几许愤怒,几许讥讽,说道:“还没有恭喜夫人,今非昔比,如今夫人苦尽甘来,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怀了龙胎,赐居青鸾宫,无上荣宠,可喜可贺。”

    姝儿微微一笑:“得可汗恩宠,是本宫的福气。”

    顿莫贺怒道:“你这无情的女人!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么?才几天功夫,你怎么就忘了咱们的情分了呢?”

    姝儿平静地看着他,慢慢地道:“大人所说的情分,是指桑间野合吗?”

    顿莫贺一时语结。野合?她用这么难听的字眼,来形容他心目中那么美好的爱情。

    姝儿抬手,用极其优雅的姿势,掠了一下云鬓,继续说道:“露水姻缘,无媒无证,这样的一段孽缘,大人不会当真了吧?大人忘记了,自始至终,我都是可汗的女人,从来,就不曾属于你。”

    顿莫贺心里一沉,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难道,那次,在草原上,你没有爱过我?”

    姝儿沉默了片刻,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她低低地道:“那次,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顿莫贺急切地道:“这不是问题。只要你心里有我。”

    姝儿艰难地道:“你觉得有意义吗?”

    顿莫贺一把捉住她的肩膀,绝望地道:“这对我有意义。”

    姝儿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狂野的眼睛里,闪耀着可怕的杀意。

    姝儿打了个寒战。

    他要做什么?

    他要杀了登里吗?

    这个有些疯狂的男人,热切地看着她,只需她一句话,她相信,他立刻就会调转回头,刺杀登里。血染宫闱,立时可见。

    这两个男人,无论谁死,她都不愿看到。

    她努力地挣脱他的双手,冷冷地道:“你错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是你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顿莫贺松开她。

    姝儿整了整衣服,缓缓地道:“我从来不曾爱过你。”

    顿莫贺气急败坏地道:“可是你并没有拒绝我。”

    姝儿冷笑道:“大人真是健忘。是你强迫我接受你。”

    顿莫贺沙哑着嗓子,沮丧地道:“那么,你爱登里吗?他有没有强迫你?”

    姝儿微微一笑:“他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我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顿莫贺低下头来,浑身无力。

    姝儿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他绝望:“宰相大人,本宫知道你有野心。可汗是我的丈夫,我不允许他有丝毫危险。你最好安分守己些,若是你有不轨行为,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姝儿转身离去,大声呼唤:“来人,起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顿莫贺本能地急步上前,一把扶住,关切地道:“小心!”

    姝儿凝视着他,一时间心中一软。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她发了誓,自此,断绝杂念,安分守己的,做登里的女人。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个决定,是命运的抉择。

    “你若是真的关心我,就助我坐上王后之位。”她轻轻地恳切地道。

    顿莫贺呆了一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期许与依赖,依稀的,还有几分无可奈何。

    三

    顿莫贺呆呆的,回味着她的眼神,看着她离去。

    直到她的轿子走远,他还在原地发楞。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耻的女人吗?抛弃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却还在寻求他的帮助。

    可是,他悲哀地发现,对于这个又恨又爱的女人,他无法拒绝。

    太阳升起,一丝暖意驱散了寒冷,可是对于顿莫贺来说,这个冬天,注定了,会冷得彻骨冰寒。

    葛布轻轻地道:“大人,家父来了。”

    顿莫贺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葛医官来了。

    葛医官躬身行礼,顿莫贺连忙阻止:“葛医官免礼。你是我父亲旧部,如同长辈,我怎么受得起。”

    葛医官道:“犬子蒙大人提拔,感激不尽。”

    顿莫贺道:“葛布作战勇猛,军功卓著,升做将军,理所应当。”

    葛医官感慨地道:“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跟随令尊南征北战,如今,时光流转,我的儿子又追随大人建功立业,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顿莫贺想起父亲,默然不语,半晌,低声问道:“王后小产的事,是怎么回事?”

    葛医官瞧瞧四周,压低声音道:“下官只不过略施小计,在安夫人面前略微一提,荷叶茶虽好,只是孕妇不宜饮用,安夫人心领神会,就做成了这件事。您放心,绝不会牵扯到下官身上。”

    顿莫贺点点头:“你要小心。”

    葛医官年轻时,任随军医官,曾经误诊,医死人命,按律当斩,是顿莫贺父亲,骨力裴罗可汗赦免了他。念及旧主,葛医官怀着报恩的心情,对顿莫贺忠心耿耿,甘冒奇险,担着天大的干系,为其驱策,这一点,令顿莫贺很是感激。

    葛医官迟疑了一下,道:“只是,姝夫人又怀了孕,却不好下手。可汗将她的胎着落在下官身上,若是有了闪失,下官吃罪不起。”

    顿莫贺心中一痛。他暗示葛医官打落王后的胎儿,是为了自己将来的计划做准备,不想让登里有后。可是,这次,怀孕的是姝儿。

    纵然有恨,可是他不愿使她受到伤害,使她有丝毫危险。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随她去吧。”

    葛医官松了口气,说道:“说到姝夫人,的确不简单,死里逃生,竟然因祸得福,做了青鸾宫主位,还怀了龙嗣。”

    顿莫贺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因何说是死里逃生?她出了什么事吗?”

    葛医官叹道:“一个弱女子,视可汗的青睐如同草芥,胆敢单骑逃跑,需要何等勇气!”

    顿莫贺一震:“逃跑?因何逃跑?快些说来!”

    葛医官虽然奇怪顿莫贺的激烈反应,但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大略叙述了一遍。包括可汗殷勤送肉,命自己诊病,姝儿逃跑被捉的过程。

    顿莫贺听完,一颗心狂跳:这么说,她逃走,是为了躲避登里?

    她不愿嫁给登里?

    她言不由衷,是为了保全谁?

    一丝歉疚涌上心头。原来,错怪了她。她始终,在乎我。顿莫贺想。

    在被迫的情况下,她怀了登里的孩子,她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所以,她才那样决绝地对待他,为的是,斩断情丝,不留余恨。

    站在她的角度,也许,她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一瞬间,顿莫贺心中百转千回。

    除掉登里,就是杀了她孩子的父亲,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况且,目前还没有这个把握。

    他想到了她的那句话:“你若真的关心我,就助我坐上王后之位。”

    这个,他也许可以帮她达成愿望。

    只要她喜欢就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地上的雪,已经渐渐消融。

    心里的雪,还是冷得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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