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赵楚昀皱了眉,问道:“当年好不容易从极风阁脱身,为何又要重启呢?”

    极风阁是李以巽一手创立的,最初是为了替先帝争夺权利,扫清障碍。后来,先帝登基,极风阁也保留了下来,作为先帝的暗卫,保护先帝。

    只是先帝薨逝后,新帝登基,极风阁当年做了不少黑吃黑的事,在先帝那,是左膀右臂;到了新帝这,就成了定时炸弹。

    李以巽便设了计策假死,将极风阁都遣散走了。

    他面色稍凝,沉默了片刻,道:“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圣上偏信薛方清,过分依赖于天道、轮回,对朝廷之事越来越不作为,以至于现在依附于钦天监一党的人愈发的嚣张跋扈、违纲乱纪。”

    “贪墨无状、买官卖官,这些还都只是被我查出来的。”李以巽重重叹息一声,缓缓饮下一杯酒。

    赵楚昀替他斟上一杯,没有说话。

    李以巽转头看向他,道:“既然依律法已经惩治不了这些人了,我们不妨不要钻牛角尖,换一种方式去解决。”

    换一种方式?赵楚昀微微蹙眉,默了半晌,道:“三爷,你可知现在极风阁的旧部正在遭受暗杀,已经有几人牺牲了。”

    “什么!”李以巽一愣。

    赵楚昀点头,道:“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这桩案子,三爷还记得你手下的小九、庭叔吗?”

    “他们都死了?”李以巽皱了眉,“你不是因为柴用明的案子来的京城?”

    闻此言,赵楚昀惊讶地抬眼看他,奇道:“原来三爷都知道?”

    话出口,赵楚昀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李以巽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惯了,他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

    柴用明假死,看上去是瞒过了所有人,可若不是他刻意放过,他们不可能逃得脱。

    李以巽无奈摇头,道:“他们的心已经飞走了,我是如何也留不住,又狠不下心对他们痛下杀手,便只能放其走远了。”

    他终归还是爱惜羽毛的,赵楚昀勾唇,朝他举杯,道:“三爷心如明镜,赵楚昀叹服!”

    “你不必自谦,”李以巽饮下杯中酒,又问道,“可将他们发生的事与我说说?”

    赵楚昀点头,将柴用明案情简单说明了。

    “惠必刚?”李以巽听完陷入了沉思,半晌,他道,“若是以前,我可以打包票他不会这么做。”

    “可自从三年前极风阁解散,他人也消失了,我再没他的消息。”

    “没有消息!”赵楚昀有些惊讶,李以巽消息网遍布全天下,甚至是邻国都有涉猎,让他找不到人,除非是死了,不然他想不到其它的解释。

    真的是模仿杀人吗?前朝旧事离现在也不过十年光景,就连百年前的失魂自杀案都能重演,或许真有这种可能。

    赵楚昀叹气,道:“不管如何,惠必刚是一条线索,就算是模仿杀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其间定然有所联系。”

    李以巽点点头,道:“惠必刚是苗疆人,他很早便来了京城,我见他奇门异术颇精,便将他纳入了极风阁。”

    “三爷可曾查过他?”赵楚昀问道。

    李以巽道:“查过,他家中都是苗人,是因为村里糟了虫灾,他才跑了出来,这样,我将他的画像绘制出来,看你可有需要?”

    “这样可是太好了!”赵楚昀欣喜道,“多谢三爷,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和我还客气什么。”李以巽笑着替他斟酒,“不过,如果抛开情感,极风阁成员遭到了暗杀,那么嫌疑最大的便是钦天监,最不想极风阁重启的就只有他们了。”

    赵楚昀皱眉,道:“三爷是怀疑幕后还有操纵之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

    赵楚昀点头,道:“我明白了。”

    忽听门外有小厮来报,说是王妃娘娘回来了,邀赵楚昀一叙。

    李以巽见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道:“安茗应是要寻你说些体己话,你去吧。”

    赵楚昀起身作揖,去了后院。

    外头雨已经停了,穿过两条回廊,再过一方池塘,便是安茗所在的沐雪园。

    环境十分雅致宜人,四周种植着绿植疏桐,叶子被雨水洗刷得绿油油的,空气中透出一股新泥的气味,呈现出一幅绿意盎然的画面。

    房檐上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下,发出滴滴哒哒的声响。

    丫鬟清雪带着他进了里屋,就见一华服女子端坐于暖阁上,淡紫色的软绸衣料,上面绣着大朵海棠花。

    一双如柳黛眉,两只桃花眸子,瞳仁如点墨,看人的时候里面似乎深藏着一股傲气,此时嘴角却噙着笑意。

    赵楚昀一喜,笑着唤道:“茗姐。”

    安茗脸上笑意更深,指了指小几上的糕点,道:“快来,都是你爱吃的。”

    赵楚昀大步走过去坐下,道:“茗姐还记得我的口味?”

    安茗将糕点推至他面前,十分正经地说:“左右你也不挑食,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

    赵楚昀哑然失笑,心道,是茗姐的风格。

    安茗却突然收了好脸色,嗔怪道:“你小子,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下,让我在这人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赵楚昀拱手告罪,替安茗斟了杯茶,道:“以茶代酒,向茗姐赔不是了。”

    安茗也没真想怪他,接过他手里的茶,问道:“你和三爷都聊什么了?”

    赵楚昀好笑的看向她,道:“既然想知道,刚才为何不直接去膳厅?”

    “唉,别提了!”安茗轻叹一声,白皙的手随意搭在小几上,碧玉手镯滑向手臂,她支起小脸,面露惆怅。

    瞧着她的样子,赵楚昀来了兴趣,颇有兴致的问道:“怎么?吵架了?”

    这两人一直都是你侬我侬,情深似海的模样,没少在他跟前显摆,好不容易遇上一回两人不合,这可是奇事!

    赵楚昀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安茗点点头,道:“前日他因为应酬去了怜香阁喝酒,到了三更天才回来。”

    怜香阁!那可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之地,三爷这回可是有点野!赵楚昀忍住一脸的幸灾乐祸,问道:“你跟他吵了?”

    安茗却是摇了摇头,郁闷道:“我表现的十分体贴大度,对他这种情况表示了充分的信任和理解。”

    赵楚昀皱眉:“那为何吵架?”

    “怪就怪在我没跟他吵,”安茗一摊手,耸肩无奈道,“......我也没明白他是何意。”

    “......”

    赵楚昀失笑,他讪讪摸摸鼻子,热闹没看成,又被秀一脸......

    没想到三爷看着一副威武霸气的样子,在茗姐面前就是个受气小媳妇样,竟还有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候。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赵楚昀笑着摇摇头,道:“三爷这是向你撒娇呢?”

    “撒娇?”闻此言,安茗差点被刚喝下的茶水呛到,讶道,“哪有人是这般撒娇的?”

    “他想让你吃醋,以此来证明你在乎他。”

    “为何?”安茗不太明白。

    赵楚昀摇摇头,道:“你自己琢磨吧,这种事我也解释不清。”

    安茗点头,支了胳膊发呆。

    赵楚昀咬了口桂花糕,有些问题,他再想要不要问安茗。

    安茗瞥他一眼,勾了唇,道:“你还有能憋住话的时候?”

    赵楚昀干笑一声,问道:“茗姐,三爷在做的事......茗姐可知道?”

    安茗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她懒懒开口:“你想问的是极风阁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情我也没办法阻止,李以巽做的决定谁有办法改变呢?”

    茗姐也劝不了吗?赵楚昀心下叹气,他其实也不能确定这样做是好是坏......

    安茗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相信三爷他有分寸的。”

    赵楚昀点点头,也是,他也应该相信他的。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春雨又绵绵下了起来。

    安茗起身,踱步到窗前,拿着木栓支开了帷窗,院墙角的芭蕉叶自顾自的生长茂盛,雨声更加清晰的传了进来。

    “雨打芭蕉闲听雨,”赵楚昀转头看她,“茗姐,过了这一世,三爷就历完劫了吧?”

    安茗瞧着雨幕,并未答话。

    赵楚昀想了想,又问道:“到时回了九重天,茗姐打算如何?”

    一世一命,到时候回去了,大家恢复了身份,三爷未必还能记得她。

    如她这般孤注一掷的倾情付出,不知可否会后悔?

    安茗伸手接住窗外飘零的落雨,良久,轻言道:“赵楚昀,待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眼前人是心上人,更加弥足珍贵的。”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赵楚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后释然地笑道:“茗姐是豁达之人,弟弟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羡鸳鸯不羡仙,或许,我也已经找到了。”

    “当真?”安茗耳力极好的听到了他的嘀咕,大步走过来坐下,“是谁家姑娘被你祸害了?”

    赵楚昀眉头轻蹙,恼道:“茗姐,我大好男儿郎,怎么就祸害人了?”

    安茗含笑,耸了耸肩,只道:“何时带来见见?”

    赵楚昀笑眯眯道:“到时候。”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诶!”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安茗气得一叉腰,“还藏着掖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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