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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混乱(下)

    开口斥责平阳长公主之人,正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子——天宸皇宫不夜城中现如今的四妃之一,淑妃万洛儿。

    如今天宸皇朝四妃之中,贵妃、德妃、贤妃之位皆为空缺,唯有淑妃万洛儿位列妃位。

    不过想也知道,此番场中诸人之中胆敢直言斥责长公主之人,自然也是屈指可数的身份。

    平阳长公主闻声讶异回首,只见万淑妃娇容含怒,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

    其实方才在天子与天宸长公主各执一词之际,万洛儿便心下焦急,有种事态隐约失控不妙的错觉。

    但是她自幼长在宫闱,深知在南朝,“后宫不得干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特别是在这种满朝文武皆在的大场合,自己身为皇帝的妃嫔,尤其是一位出身低微、备受争议的宠妃,那就更加不该冒然开口在人前打断皇帝。

    可是万洛儿越是听,便越觉得不对劲儿!

    明明皇帝这两年以为千岁殿下身死之时,日夜难以安寝,椎心泣血,悔不当初,更是因此患上了头风之疾。

    陛下这些年来明明深悔不以,何以今日面对险死还生的长公主殿下,竟会如此咄咄逼人?

    这岂不是又将事情推回了原点?

    万淑妃沉思良久,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陛下短短数日行事作风大变。

    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他们姐弟二人心中本就难免会有些小疙瘩,即便千岁殿下再是心胸开阔、再是不计前嫌,也不会心无芥蒂。

    难道陛下在这种情景下,还要坚持令千岁殿下回归庙堂?

    即使当真强迫了殿下回归昭歌,若是千岁不与陛下不是一心,那么陛下在朝上岂不更要处处掣肘。

    所以,皇帝何以是如今这种表现,万淑妃实在是迷惑。

    因为其间种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中间到底又出了什么纰漏?

    如今平阳长公主因为李遂宁之故冒然开口,四处在陛下和千岁之间火上浇油,终于引得万淑妃再难忍住、开口截断了符景琳的未尽之言。

    平阳长公主被万淑妃斥责,眉心不禁一皱。

    她眼底涌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厉芒,似乎是隐约想要发怒,但转瞬却又被恭顺谦卑掩盖替代。

    符景琳静静瞧了她一眼,拉长声音曼声道:

    “淑妃娘娘,您这是什么话?平阳只是体恤圣意,难道这也有错不成?

    陛下一片苦心孤诣,皆是心疼胞姐、不愿二皇姐在外颠沛流离,这也具是为二皇姐着想。

    平阳先前本不愿开口,但又实在不忍见二皇姐如此辜负错待陛下对手足谆谆爱护之情,这才勉为其难开口罢了。”

    说到这里,她又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李遂宁,继续说道:

    “更何况,本宫的驸马开口忤逆了陛下。本宫于公乃是皇朝长公主、驸马的家主,于私乃是陛下的妹妹和丈夫的发妻,如自有教导规劝之责。”

    万淑妃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道:

    “长公主殿下究竟是为了陛下,还是在借题发挥、煽风点火,只怕其中缘由,也便只有长公主殿下自己知道了罢?

    如此情深义重、深明大义的说辞,本宫还当长公主情深不寿,弱水三千、心头挚爱只有驸马一人耳!”

    这话等同于在说平阳长公主不安好心,且不安于室——她心中根本不甚在意李遂宁,此番作态亦不过是有意为之。

    平阳长公主闻言一塞,脸色十分难看起来。

    她正要开口反唇相击,但是蓦然想起面前这女子,早已不是昔年那个无足轻重、出身微贱的小小宫婢。

    当着天子的面与其宠妃针锋相对,这不亚于以下犯上藐视圣威,于是乎她一时之间难免踟蹰。

    万淑妃却不愿跟她多作纠缠。

    她话毕当即转身看向靖帝,面色虽微微迟疑一瞬,还是靠近天子御座。

    万淑妃俯身一礼,然后小声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转圜劝慰道:

    “陛下.有话好好说,您今日的火气未免太大了。之前您不是跟洛儿保证,不会再为难千岁殿下吗?

    你们是一母同胞,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就将先帝的遗诏都请了出来?”

    她见皇帝神色不松,依旧没什么缓和的模样,于是略微停顿,复又再加一把“柴火”继续说道:

    “何况,千岁殿下素来最是宁折不弯。陛下请出先帝遗诏逼迫殿下,只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万淑妃在皇帝跟前,难得如此恭顺小意。

    不过也是希望这对天家姐弟的矛盾,不要被有心之人激化利用,最终导致亲者痛仇者快。

    她不动声色将视线落在地上那早已碎成片缕的“圣旨”,面露一丝迟缓之意。

    其实,万洛儿在天子身边伺候也有许多年了,却从未听说过先帝还有这样一道圣旨留给陛下。

    所以.

    到底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她亦实难分辨。

    这般看来,如今千岁殿下毁去这道旨意也是好的。

    天子沉默一瞬,目光缓缓从谢昭身上划过,最后又静静与一旁静谧不言的南墟大祭司对视。

    自打谢昭到了、而皇帝又请出了那道所谓的“先帝遗诏”后,南墟大祭司便始终未置一词。

    他毕竟是天宸国师,受神台宫历代祖训所困。

    而先帝与他的师父凤止大祭司同辈,从先帝威帝的遗诏被搬出来那一刻,他的眉心就始终深锁。

    只是,南墟大祭司虽然不曾开口,但是符景言却知道,他既然只身下了神台宫来到昭歌城中,那么便是铁了心要站在天宸长公主这边,掺和不夜城今夜这摊浑水的。

    靖帝沉默了良久,忽而淡淡道:

    “开宴。”

    琼池殿中一片死寂,下一刻像是死寂许久的众人骤然活了过来。

    许多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谁都没有想到,皇帝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这件事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

    这是怎么个意思?

    满朝文武和皇亲贵胄们皆是一脸哑口无言、摸不清头脑的状态。

    有的脑筋机灵的,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莫非今日这一出,是陛下联合千岁殿下演的一场戏?

    这两位究竟是在试探谁?

    又是在试探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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