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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将他送回楚国去

    敖睨在燕国的大雪中独行了将近两个月才回到代郡。

    他被祝新年扔出绝人湖之后落到了荒无人烟的雪山之中,他的机甲被毁,灵核严重受创,无法使用灵力来为自己取暖和分辨方向,只能顶着漫天大雪在满目皆白的荒山雪地中寻找出路。

    为了活下来,他只能吃冰雪充饥消渴,好在身上的衣服还算挡寒,白天温度稍稍高些的时候不至于太冷,但晚上就不行了,凛冽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贯穿着他的身体,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热意。

    敖睨具有金属相和炎属相两种灵核,拥有炎属相的人天生抵御严寒的能力会比其他属相的人强一些,燕国的风雪原本压根不被敖睨放在眼里,但此时他灵核受创,只要稍微调动气海灵力就全身剧痛甚至呕血不止,根本就无法调动灵力来抵抗严寒。

    燕国的冬夜是很可怕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活活冻死,敖睨不愿成为皑皑白雪下方的一具无名冻尸,于是拼着性命抓住了一头野鹿。

    其实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来说,他是根本战胜不了那头雄鹿的,鹿角一顶就有可能顶穿他的肺腑导致大失血而亡。

    但敖睨也是个不服输的狠人,为了活着回到代郡再找祝新年和裴少桥报仇,他咬牙坚持与雄鹿周旋,终于将雄鹿引入陷阱,在追击敖睨的时候一头撞上被雪覆盖的山石撞死了。

    就这样,敖睨得到了一头刚刚断气的雄鹿,他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割开了雄鹿的肚子,放血掏空内脏,然后自己钻了进去,靠着雄鹿厚实的皮毛的身躯躲过了第一晚的暴风雪。

    第二日雄鹿的尸首已经冻僵了,敖睨非常艰难地将鹿皮剥了下来,披在身上抵抗严寒,又因为他灵核受损无法再用灵力为身体提供能量,以至于他觉得非常饥饿,但在这样大的风雪中又实在生不了火,他就只能生啃冻硬了的鹿肉,以此来充饥。

    靠着这点从雄鹿身上切割下来的碎肉,敖睨走出了雪山,雪山有一座小镇,因为兵乱所以百姓都逃走了,又冷又饿好多天,他终于在这个镇上升起火来吃到了第一口热食,但也正是因为烟囱里飘起来的炊烟引来了燕国的逃兵。

    这群燕国的逃兵被秦军打得只剩了一口气,也正处于如果不抢别人的粮食自己就活不下去的状态,看见这荒无人烟的镇上竟然有炊烟升起,于是仗着人多势众准备入户。

    其实他们只是想要一口饭吃,并未想过要杀人,但很不幸他们遭遇的是敖睨这样的狠角色,一听见门外有人靠近,敖睨十分警惕地翻窗躲到了后院,从窗缝中看见那群燕国逃兵进了屋子,一番搜寻没有找到人之后便坐下开始享受他没来得及吃的鹿肉。

    敖睨哪里是那种会老实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的人,看见自己仅剩的一点鹿肉被那群燕军争抢着分吃了,敖睨眼底闪过一丝凶光,趁那些人吃饱喝足打盹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将那群受伤的燕军全部烧死在了屋子里。

    孤城大火不会引来任何一方势力,敖睨冷漠地看着大火吞噬了整间屋子,火焰带来的温度令他感觉十分久违,仿佛自己的灵核还能使用,那股来自炎属相灵核的温暖力量仍在游走他全身。

    敖睨在大火前方站了良久,等身体积攒了足够多的热量,他才裹紧了鹿皮,骑上了拿去燕国残兵留下的战马,朝着代郡而去。

    即使有了战马代步,通往代郡的道路上也充满了危机,除了需要抵抗寒冷与饥饿之外,敖睨还必须时刻警惕不要遇上秦国的军队和燕国的残兵,既不能离那些流民聚集区太近,以免饿急了眼的流民一拥而上来抢杀他的战马果腹,当然也不能走那些太过偏僻的无人区,截道的山匪和大型野生动物也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威胁。

    就这样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敖睨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代郡。

    此时的代郡已经有代王赵嘉重新掌权了,他将那些偏向敖睨的臣子都给赶走了,朝中剩下的都是他自己人,但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因为代郡已经几乎没有兵马了,就算赵迁想东山再起也是不可能的了。

    臣子们嘴上说着愿意与代郡同生共死,但其实都在暗中联系亲朋好友,有才能的希望能去咸阳效忠秦王,能力平平的则想多从代郡搜刮走一些钱财,找个好地方下半生做个富贵闲人。

    众人都知道代郡已经完了,赵嘉心中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想过要向秦王求和,但想起兄长赵迁的下场,却又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代郡在风雨飘摇中又坚持了一两个月,没让他们等太久,燕国国都蓟城的被攻破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代王赵嘉知道秦国马上就要王城一统天下的大业了,而自己小小一个代郡与那偌大的秦国相比,无异于螳臂当车。

    蓟城城破的消息一传来,代郡这边的臣子就坐不住了,秦国一统天下已是定局,再跟着代王赵迁在这代郡顽抗,下场就是被秦军全部剿灭,不如趁现在赶紧走,还能保一条性命。

    代郡的臣子和百姓们连夜就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城门刚开他们就想悄悄逃离代郡,可最先出城的那个人脚还没踏出城门,就看见一匹战马从远方走来,背上驮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

    那男人已经形销骨立了,看起来和饿了多年的流浪汉无异,此时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战乱多年,这种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到处都是,如果他不是骑着战马的话,可能压根就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赶着出门逃命的人们压根就不想去管这人是谁,正当人群着急忙慌从战马身边经过的时候,不知是哪个手欠的去了马边撩起了那流浪汉的头发,登时惊呼起来。

    “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

    人群一下子聚拢了起来,那一天,大半出城逃命的代郡人都亲眼见到了敖睨的狼狈,他在昏迷中被无数人看了又看,直到代王赵嘉听说了消息,匆匆赶来将敖睨带回去为止。

    代郡连个医修都没有,寻常的医师只能看出敖睨身体状况非常差,应该是长期的寒冷和饥饿伤了元气,整个人气虚体弱,需要非常多昂贵的药材滋补调养才行。

    虽然敖睨一直以来对代王赵嘉的态度非常不好,但赵嘉能稳坐这个王位直到今天也全靠了敖睨一手对抗诸国,赵嘉还算有良心,没有做卸磨杀驴、落井下石之事,而是询问医师若要治好敖睨的伤情需要多少药材。

    医师微微摇头,道:“在我们凡人医师这里没有治好一说,只能是一辈子养着,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老夫无能,只能勉强续着大将军的性命,若要治好,便要请医修出手。”

    如今全天下的医修都把控在秦王手中,那些侍奉君王贵族的医修自然不敢肖想,隐居世间的医修又难觅踪迹,如今代郡外面到处都是秦军的兵马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就算赵嘉有心为敖睨请医修,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情况如此,赵嘉只能让敖睨回家里躺着休养,但敖睨哪里躺得住,几次三番不顾医师的阻拦,坚持去找赵嘉,要求重新招兵买马,再战秦军。

    一开始赵嘉还能好言相劝,告诉他代郡已经没有钱粮能招兵买马了,整个代郡只有这么多人口,外面的地界都被秦军把控着,就算把代郡所有的老弱妇孺都算上,也绝对不是秦军的对手。

    赵嘉劝说敖睨认清现实,不要再继续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事情了,并且给敖睨看了自己提前写好,准备交给秦王的投降文书,其中言辞恳切,愿意自降为庶人,家族后代从此不入仕途,请秦王放他们一条生路。

    敖睨见状大笑,旋即暴跳如雷,当即将赵嘉手中的文书抢过来撕毁了,扔到脚下一边狠狠踩着,一边破口大骂。

    “我在燕国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写了这东西要去投靠秦国?!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如跳梁小丑一般为了你们赵国复国倾尽心力,你们这些人不过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上空说漂亮话的混账罢了!”

    代王赵嘉无奈地看着敖睨在自己面前发疯,见自己写好的文书被毁,他也只能叹气,道。

    “大将军何必如此疾言厉色?虽然我们代郡确实是仰仗你的能力才苟活到如今的,但若真要深究,你几次带兵出征他国,几分是为了赵国复国,又有几分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这事我们彼此心中都很清楚吧?”

    赵嘉的话激怒了敖睨,只见他一下子扑到赵嘉的桌案前,双眼死死瞪视着赵嘉,厉声道。

    “你现在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去攻打其他国家的?你忘了赵国被秦国攻破的时候是谁救了你的性命吗?你忘了代郡被围是谁不顾危险替你攻打魏国寻找出路的吗?还是说你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中我千里迢迢去攻打燕国是为了我自己享受?”

    敖睨怒火攻心,抬手一张拍裂了桌案,怒吼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去燕国受冻?!”

    赵嘉浑身一颤,门外的侍卫听见声音立刻冲了进来,将敖睨从赵嘉面前拖开了。

    “你这个昏君!混账!以如此歹毒的想法来揣测对你忠心耿耿的臣子!难怪那些大臣都跑了!你这样来路不正又满心猜忌的君王根本不值得臣子效忠!狗屁代王!你的下场定跟赵王赵迁一模一样!”

    敖睨骂得赵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面对侍卫们疑惑的目光,他只能声称大将军敖睨得了失心疯,让他们将敖睨送回府上去看管起来,不要让他跑出来胡言乱语。

    敖睨去攻打燕国之前是他软禁赵嘉,独揽代郡大权,如今角色转换,赵嘉将敖睨锁在了屋内,凭借敖睨如今的身体情况,他竟然连小小一把门锁都摧毁不了,气得敖睨怒发冲冠,强行运转灵力,结果吐血昏迷,直到第二日早上来送饭的下人隔着门缝看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才发觉出了事。

    这次吐血令敖睨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

    代郡就只有这么点大,大将军卧床不起的消息不用一夜就传遍了,赵嘉以让大将军安心养病为由收走了他的兵权,变相革了他的职位,让曾经风光一时的敖睨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头衔的平头百姓。

    对于赵嘉的做法,敖睨自然不满意,即使卧病在床,他依然每日游说身边看管他的将士随他反了赵嘉,夺了代郡自立为王。

    那些将士们不像敖睨一样疯,他们都看得清形势,在看管敖睨的时候也不忘劝说他。

    “大将军,算了吧,今日秦军已经擒了燕王喜,燕国灭亡了,普天之下都成为了秦国的领土,我们代郡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不瞒您说,今日就是我最后一天当值了,我已经递交了辞呈,准备回家做个村野农夫,此生不求富贵,只要能照顾妻儿、赡养老母便好。”

    守门将士的话令房中的敖睨沉默了下来,他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打杂东西,安静得就好像房中压根没有人一样。

    外面的将士们还以为他又吐血晕过去了,赶紧找钥匙开门锁,想要进入房中查看敖睨的情况,但是门锁才刚打开,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就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准确无误扎中了那名说要回家做农夫的将士的咽喉。

    这一刀来得太过突然,旁边的将士都没反应过来,温热的鲜血就已经喷了他满脸,刚刚还在设想要回家照顾妻儿老小的将士嘴里冒着血泡,被从房中出来的敖睨握着刀柄一路推向院外,直到那名将士的后背撞到了外院的木门下停下。

    “你要回去过平凡人的生活?真可笑,我允许你们走了吗?”

    敖睨手中的匕首除了刀柄之外几乎已经全部没入了那名将士的咽喉中,他将人一路推至此处,途中没有人敢拦他,院中一路淋漓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吓得几个伺候的婢女连滚带爬躲进了廊下,生怕敖睨回过头来再把他们都杀了。

    “我是为了赵嘉才跟秦国斗的,秦国的祝新年和裴少桥可都是当世罕见的高手,我冒着生命危险与他们交手多次,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赵嘉质疑我,连你们也要走?”

    敖睨发出一声冷笑,他脸上也溅着血渍,这带血的笑容叫人心中瘆得慌,就好像看到一个疯子在无差别杀人,要这代郡的所有人都为了他的失败负责。

    被他刺中的将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他手下挣扎,从伤口涌出来的鲜血令青石地砖滑腻不已,那将士就像一条被钉住的黄鳝一样,在敖睨手下扭动着身体,但他越是挣扎,失血就越多,很快人就不行了,只能张大嘴疯狂喘气,想要努力往肺里多吸一点空气。

    可他脖颈上的气管和血管都被切断了,空气进不到他的肺里,很快他的脸色憋成了紫色,但嘴唇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一片,顾自抽搐了几下之后就断了气。

    而此时敖睨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五指紧紧抓握着刀柄,虽然他杀了人,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这名无辜惨死的将士,而是透过上了锁的院门门缝望向外面的长街。

    “我还活着,我还没有输!只要我还能握得住刀剑,我就还能找祝新年报仇!你们想走?想成为秦国的臣民百姓?想在我的仇人手底下讨生活?别做梦了!”

    敖睨大叫着,他痛恨祝新年、痛恨秦国,无论谁想要做秦国人、想要做祝新年的臣民,迎接他们的就一定是他手中的刀锋!

    “大将军……大将军真的疯了!他杀人了!快禀告王上!”

    院中乱成一团,敖睨踹开了院门逃去了长街上,但他身体气力有限,没走出太远就被抓住了,代王赵嘉亲自赶到,看见了那名惨死将士的遗体,不由震怒,在长街上当众斥责敖睨。

    “胡言乱语、行迹疯迷,滥杀无辜、毫无慈悲,这种人不适合再留在城中了,来人,将他赶出城去,任其自生自灭!”

    将士们应声就要来抓敖睨,但敖睨并不肯束手就擒,他在长街之上指着代王赵嘉的鼻子怒骂。

    “昏庸无能!残害忠良!投靠宿敌!有你这样的后裔,只怕赵国列祖列宗都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了!你和你哥哥赵迁毫无区别!都是只会投降献国的软骨头!太可笑了!这么大的赵国!这么多的宗室后裔,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堂堂正正站着跟秦国对抗到底!”

    长街上全都是围观的百姓,这些百姓也都是赵国人,对敖睨说的话非常有感触,都在代王赵嘉眼皮子底下掩嘴议论起来,即使赵嘉不去细听,也知道百姓们对赵国王族宗室非常失望,对代王赵嘉也非常失望。

    虽然赵嘉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君王,王位也得来不正,但他毕竟是上位者,只要手握生杀大权,就容不得旁人说自己的不是,可法不责众,赵嘉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杀了所有百姓,他只能揪住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不放。

    “荒唐!荒唐!身为庶人,竟敢在长街之上公然辱骂君王!你本楚国人,楚国亡了你不回去哭,却在这里管起了我们赵国的事?!”

    赵嘉暴怒,厉声道:“来人!将这人送回他们楚国去,让他为他们亡了的楚国宗室好好哭一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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