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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真的,没有勇气了

    这个暑假,自由搏击俱乐部的钱老板给宁欣涨了五百块的工资,宁欣感激他,眼里有活儿,能多做点就多做点。

    有一晚,何东帆和谢安居然来了。

    没办法,谢安那一头黄发太惹眼。

    那晚有比赛,观众席呼声阵阵,何东帆和谢安也沉浸其中。

    比赛结束,宁欣把两人叫住,带到楼梯口,抄着手,冷色冷面的教育:“你们没看见门口的标识?未成年不得入内!”

    谢安立马‘出卖’何东帆,指着他:“是帆哥带我来的,而且……”

    他得意洋洋:“你别看我个子小,我比帆哥大,我上个月满十八岁了。”

    宁欣朝何东帆瞪过去。

    何东帆本来懒懒散散靠着墙壁挨训,被谢安‘出卖’,一脚踢过去。

    谢安往旁边一躲,下巴一抬,并不改口:“就是帆哥带我来的!”

    何东帆咬咬后槽牙,站直了些摆正态度:“宁老师,我就是放松放松。”

    他开始掰扯理由:“你看我一三五补化学生物,周末两天还补数学,我是真的累,就是来轻松轻松。”

    宁欣不接受这个理由,她说:“我看你是太闲,作业不够,明天补课结束我给你多留点习题。”

    何东帆抓抓后脑勺,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伸手拎着谢安后领,不顺气儿:“走了。”

    宁欣朝他背影:“下次再敢来,小心我揍你。”

    何东帆没回头,极其无语地抬手摆了摆。

    八月那会儿,盛昱工作不忙,几乎每天都会来接宁欣下班,周六还会和宁欣一起去医院探视宁妈妈。

    每次去探视妈妈,宁欣都会提前买菜,做点家乡口味的菜式带过去。

    这天,宁欣和盛昱刚到病房坐下,还未说话,宁妈妈就情绪失控。

    她一把扫开饭盒,抓住宁欣恶狠狠的叫嚷:“都是你!都是你!”

    盛昱急忙隔开两人,把宁欣护在怀里。

    宁妈妈开始疯狂地拍打盛昱,冲他怀里的宁欣咒骂:“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最应该死的是你!!!”

    护士听见动静冲进来,把宁妈妈按住,引导着宁欣和盛昱出病房。

    那天一整天,宁欣都陷在情绪里,包括下午给何东帆补课。

    何东帆那么粗犷的性子,都察觉出来。

    他问她怎么了。

    她又笑着说没事儿。

    给何东帆补完课,宁欣收拾好东西回家。

    她走到前院,看见院内的芍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她抬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密布,像是马上要下雨。

    这个时节还真不好说,暴雨说来就来。

    宁欣加快步伐,她刚出四合院,就看见盛昱在外面等着。

    她愣住,没动。

    盛昱主动上前,递给她烤红薯。

    宁欣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酸涩,她接过烤红薯,笑得很勉强,却很努力:“你不是说毕业了,就不方便去那边买烤红薯了吗?”

    盛昱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抱住宁欣,紧紧的。

    何东帆焦急拿着雨伞出门时,只看见盛昱和宁欣牵着手,往前跑,身影越来越小。

    八月下旬,盛昱工作又忙起来,经常加班。

    等他忙完已经是十月。

    国庆节,盛昱不需要上班,宁欣却要做兼职。

    她在商场手机专卖店做导购,盛昱就在旁边体验店等她。

    晚上,盛昱送宁欣回家。

    盛昱主动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事,说到最后,他停住脚步,同她商量:“欣欣,如果我要去淮午发展,你毕业能陪我吗?”

    淮午?

    宁欣没去过那座城市,对她来讲,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盛昱轻轻抱住宁欣:“公司准备在淮午成立子公司,这对我来说,是难得的机遇。”

    宁欣默了两秒:“大概什么时候呢?”

    “明年开春。”

    宁欣在心里思索,自己要过去的话最早也在明年六月份,在此之前,还得去了解淮午的医院相关……

    盛昱没听见宁欣说话,以为她不愿意,他搂搂她:“如果你不想去,我就不去。”

    宁欣心脏一颤,在盛昱怀里抬头,抓住他衣服,很急:“去,我去!”

    宁欣哪能让盛昱因为自己放弃这个机遇?

    再者说,在哪座城市扎根,对她来说都一样。

    她和妈妈,本来就没有归处了。

    盛昱是高兴的,重重亲宁欣额头一下:“好,明年我先过去,等你毕业就过来,住处我来安排。”

    宁欣点头。

    说到住处,盛昱突然想起个事儿:“欣欣,你为什么还没找新住处?”

    宁欣逃避这个话题,扭着身子从他怀里出来:“太忙了,没时间。”

    其实宁欣暑假期间去看过房子,稍微好点的单间,价格都是八百往上,太贵了。

    盛昱看宁欣别扭样儿就猜了个大概,但他没多说什么。

    十月底,天气开始变凉。

    宁欣去看妈妈,给她带了厚毛衣。

    宁妈妈长胖了,原来的毛衣穿上去都小了。

    这是好事。

    宁欣帮妈妈把毛衣脱下来,放进袋子里:“妈妈,我去给你买新的,这些就不穿了。”

    “可以穿。”宁妈妈说,“紧点更暖和。”

    宁欣反驳:“小了穿着不舒服。”

    宁欣把东西收拾好,又去收拾换洗的衣物。

    宁妈妈突然叫:“欣欣。”

    宁欣抬眸:“怎么了?”

    “你坐过来。”宁妈妈拍拍床铺,眼眶里有泪水。

    宁欣坐过去,妈妈突然握着她的手。

    宁欣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呢?

    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怀抱。

    是妈妈,主动、清醒地抱她。

    宁妈妈手指一点一点地摩挲宁欣的手,她突然手指颤抖,呼吸急促,情绪失控。

    宁欣慌了,立马就要去按护士铃。

    宁妈妈阻止她,哽咽:“欣欣,我没事儿,没事儿。”

    宁欣再次坐下,反握住妈妈的手:“妈妈,你怎么了?”

    “我的欣欣,吃了好多苦,对不对?”宁妈妈抬眸,泪水已经砸下来,“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够坚强,是…是妈妈对不起你……”

    宁欣嗓子就像被糖果噎住,她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最后主动抱住妈妈,很重地摇头。

    宁妈妈靠在宁欣肩膀上,抽噎着:“欣欣,你没错…欣欣,妈妈是生病了,才会对你说那些话…妈妈是生病了,知道吗?你没错…没错,是意外……”

    宁妈妈不断的重复这些话。

    三年多了,这是宁欣第一次听见妈妈说这样的话。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像是雨过天晴,浸着芬芳的氧气吸入鼻腔,透净心肺,转而呼出,神清气爽,然后肯定,明天也是好天气。

    那是宁欣三年多,最快乐的几天。

    她的快乐,在周四的下午戛然而止。

    那天,宁欣正在学校的训练场带学弟学妹训练,医院来了通电话,说宁妈妈突然头痛欲裂,呕吐不止,情况很不好,让宁欣快点去医院。

    宁欣赶去医院的路上慌忙给盛昱打电话。

    盛昱表示请了假马上就过来。

    宁欣到医院时,宁妈妈正在做检查,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今天不是医院的探视日,医院除了医护没有外人。

    宁欣一个人坐在走廊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冷飕飕的。

    不知过了多久,很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在走廊里有轻微的回响。

    宁欣转头的那刻,揪着的心瞬间酸软。

    她站起身,迎上盛昱,抱住他,控制不住的流泪。

    妈妈明明已经好了。

    明明已经好了。

    她没有勇气去接受坏消息。

    真的,没有勇气了。

    盛昱抱着宁欣,心疼地拍她后背安抚她。

    没两分钟,盛昱手机铃声响起。

    宁欣主动放开他。

    盛昱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转身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宁欣站在原地,她听见盛昱对电话那边说‘你全局搜索一下’、‘那个接口链接不对’、‘我暂时回不来,你问问XXX……’

    是他工作上的事。

    她视线定在他身上。

    他一身正装,他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他接电话时微蹙的眉和无奈的语气…

    宁欣攥紧手指,坐下。

    盛昱打完电话再过来时,宁欣已经情绪稳定,不哭了。

    盛昱蹲下,握着宁欣的手,看着她,给她力量:“欣欣,别怕,阿姨没事儿的。”

    宁欣朝他点头:“嗯。”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宁妈妈被推出来。

    她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煞白,但是意识是清醒的,还朝宁欣伸手。

    宁欣和盛昱跟着回到病房,等检查结果。

    不一会儿,主治医生带着检查结果过来。

    他先给家属一剂安定剂:“家属先不要过度担心。”

    宁欣稍稍松口气。

    主治医生拿出检查结果,表示宁妈妈脑部有个肿瘤,因为属于早期,且生长方位较好,可以考虑手术摘除,手术摘除后大概率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宁欣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直到听到‘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才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盛昱安抚的拍拍宁欣的手,告诉她,没事了。

    主治医生询问家属意见:“你们可以决定手术摘除还是保守治疗,从我的角度建议尽快手术。”

    宁欣立马点头:“手术,我们选择手术。”

    盛昱问:“请问手术费用大概需要多少?”

    主治医生:“需要准备四到五万。”

    宁欣心里一咯噔。

    宁妈妈听着这个钱,很激动地坐起身:“不用手术,我不做手术。”

    说着,她又感觉头痛头晕。

    宁欣赶紧扶着妈妈躺下,她想劝她,一定要做这个手术。

    可她不知道这个钱从哪里来。

    这时,盛昱的手机又响了。

    他对主治医生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去门边接电话。

    宁妈妈拉着宁欣的手:“欣欣,不用做手术,妈妈不难受,我们保守治疗。”

    宁欣没说话,只是摇头。

    宁妈妈低头沉默两秒,开口:“欣欣,你别管我了。”

    宁欣握紧妈妈的手,她怎么可能不管她呢?

    怎么可能?

    死都不可能!

    宁欣下意识看向病房门口,盛昱面色为难的讲着电话。

    宁欣听不见他说什么,只从他嘴型看出他在跟对面道歉。

    主治医生也看出宁欣的为难:“这样吧,你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宁欣点头。

    宁妈妈还是坚持不做手术。

    盛昱举着手机过来,还未挂电话:“经理,我现在真的回不来,好,我负责,我都负责。”

    他走近病床时已经挂了电话。

    他拍拍宁欣的肩膀,弯腰:“欣欣,你可以一个人在这儿吗?”

    宁欣咬咬唇,尽管很想他留下,依然点头:“我可以。”

    这时,宁妈妈插话:“盛昱,我不做手术,你劝劝欣欣。”

    她朝盛昱伸手,握住盛昱手腕:“你是好孩子,你帮我照顾欣欣,知道吗?”

    盛昱拍拍宁妈妈手背,安抚她:“阿姨,你放心。”

    盛昱把手抽出来,又安抚性地捏捏宁欣肩膀,转身离开。

    盛昱离开后,宁妈妈因为打了镇静剂,很快睡着。

    宁欣轻轻的握住妈妈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在想,要怎么凑到手术的钱。

    四五万,不是小数目,没人能借给她。

    这时,她手机响起来,是自由搏击俱乐部的同事打来的。

    因为宁欣身体原因,已经不再参加比赛,她时间多了,所以上学期间也在自由搏击俱乐部兼职。

    偶尔,她因为队里有事没去,都会提前打电话请假。

    可今天事发突然,她忘记请假了。

    宁欣出病房接电话,给同事道歉,说自己今天临时有事,没法过去。

    同事不太高兴的挂断电话,埋怨她不早点说。

    电话被挂断,宁欣没立刻回病房。

    她突然想到一个来钱很快的主意,参加自由搏击俱乐部的地下比赛。

    可是这样做,她就违规了。

    如果被学校发现,她会被开除。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

    宁欣回头,从掩着的房门看了眼病床。

    她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找出钱老板的电话号码。

    可好一会儿,她都没拨出去。

    她在想,会不会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宁欣转头。

    盛昱从走廊那头跑过来。

    在初冬的季节,他脑门一层汗,连额头的碎发都打湿。

    他把书包拉开,里面是好多钱。

    盛昱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欣欣,这里是四万,先给阿姨安排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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