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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审问

    汾阳城发生了两件让所有人惴惴不安的事情,第一件是天出现了一道口子。

    当然,这件事情最多只能让裴三爷一个人不舒服,因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汾阳城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第二件事,就是人心惶惶的主要原因。

    绣衣使的紫衣使到了汾阳城内。

    天裂不裂口子,关系不到什么事儿,大不了天塌了一起死。但是紫衣使到了,可就是每个人心里的那片天岌岌可危了。

    韶阳王朝里要说是最不敢惹的官,莫过于绣衣使,这个让人又敬畏又害怕的组织,从来都是整个江湖和朝廷里最富有神秘传奇色彩的地方,在坊间的传闻里流传着这么一首童谣。

    当官不怕罪,但怕绣衣三更会。

    赤衣打,绿衣骂,到了青衣把魂抓。

    见了蓝衣掉头跑,还能留下骨一把。

    但凡要有紫衣至,宰相也得脱皮吓!

    整个汾阳城除了知府大人裴三田之外,其余的各官员听到这紫衣使到了城内,全部都像是被摘了魂儿一般,就算是值守当差的日子,仍然魂不守舍,谁也不和谁交谈,大家都在反思同样三个问题。

    这次来抓的是谁?

    我有没有事?

    我的事会不会被发现了?

    接下来便是每个官员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去探查这一次出动紫衣使的目的,但可惜,经过了整整一天,查无所获。

    毕竟紫衣使办事,从来都是密不透风的,打听不出来的事儿小,打听出来的事儿就大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能令当朝要员闻风丧胆,一个名头就能让汾阳城满城官员失魂落魄的五大紫衣使之一的风夜北,此时正坐在花月楼的包房里,喝着上好的桂花酿,品着新年的龙井,吃着昂贵的兰陵酥,带着三个手下,盯着一个刚刚苏醒的少年。

    白玉京的眼神里只有迷茫,他不理解为什么每一次醒来都能遇到新的人。

    ……哎?我的剑呢?哦……在这里。

    抓紧了自己的剑之后,白玉京看向中间坐着的风夜北,想到自己应当是昏迷在地窖里的,如今又在这里醒来,面前的人应当不是什么坏人,否则剑又怎会还在这里?脑袋又怎么还会在这?

    “你们……”白玉京试探道,“你们……是什么人?”

    先说话的是江淮,她笑着道:“我叫苏江淮,江水的江,淮南的淮。”

    接着她又指向兄弟二人,“他们是孪生兄弟,哥哥叫童孝云,弟弟叫童孝风,这位是我们的头儿,韶阳王朝君上亲命绣衣使亲卫,都御使、紫衣武使,司命爵,风夜北,风大人。”

    白玉京颇为晕头转向,却还是快速点头,“哦……我叫白玉京。就是,天上白玉京的那个白玉京。”

    苏江淮噗嗤一笑,可随后面色瞬间凝固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风夜北,“头儿,天上白玉京……十二楼……”

    风夜北伸出手示意她住嘴,自己则是抿了口茶,“我问你,九华村发生了什么?”

    白玉京方才苏醒,对于那一夜的情愫自是淡泊了许多,如今再次被提起,胸口那悲愤顿时油然而生,立刻道:“是悬空山!悬空山的人,把他们做成了尸奴!”

    “距这里三十多里的悬空山上的道家山门?”童孝风问道。

    “是。”白玉京点头道。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风夜北又问道。

    “我……”

    白玉京忽然顿住了,心道:“他们是谁?我要说出来么?妖子和剑仙的事情他们知道多少?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涂山妖族的传承……那位剑仙前辈说过,无论是谁知道这件事情,都会要了我的命。他们……”

    “我有些记不得了。”白玉京扶着额头,想起了曾经在汾阳城里说书的那些老先生爱说的桥段,于是道:“只是记得,我娘变成了一个尸奴,还要吃了我,于是我就跑了……然后遇到了一个很老的人,他出现之后,交给我这把剑,就把我丢出去了。”

    他扬起头看着风夜北,“大……大人,我娘她没事吧?”

    白玉京的胸口在痛,可他明白,人已经死了,他就算再如何尊敬,娘都回不来了,而现在他才是唯一能够复仇的希望,他不能让自己置身于任何的风险中。

    风夜北那双敏锐地眼神轻轻扫过白玉京,靠在了椅子上面不改色道:“九华村全村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人,全部成了干尸。”

    计崖骗我!

    他不是说他是尸奴之印能够解开这些百姓身上的尸奴印么?

    白玉京捂住了胸口,颤抖着吸了几口气,瘫软无力地靠在了床上,心中疼痛不忍,那些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亲人们,都已不在了。

    在这一刻,他变成了孤儿。

    “你为何说是悬空山?”风夜北缓缓问道。

    “因为我见到了一个人。”白玉京的目光突然亮起,立刻道,“他说他叫玉虚子,还和一个白头发的女人打架,他被打死之后,还进入了一个引魂铃,谁知进入之后竟还能说话!”

    第一次撒谎骗人的白玉京即便是再小心翼翼,总还是露出了诸多马脚,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到了绣衣使的耳朵里,又怎能瞒得住?不过风夜北并没有选择戳穿他,而是继续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那铃铛是什么样的?”

    “紫黑色,有一个线坠着,下面是一对儿铃铛,能悬浮在空中,没有人抓着也不会掉下来,那玉虚子躲到里面,还能说话。”

    白玉京立刻绘声绘色的描绘起来。

    风夜北靠在椅子上,认定了白玉京对于引魂铃的描述是真的,以此来应证之前的话,方才他并不相信的话语也渐渐可信了起来,可是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为什么?

    这种事情就算是绣衣使第一时间不知道,一个村子变成尸奴的事情,也会上报给知府,到时候知府只需要往绣衣使所在的天下阁里递交一个文涵,绣衣使也是会调查清楚的。

    难不成这个悬空山的掌教是个蠢驴?

    蠢驴怎么可能成为掌教?

    说不通啊。

    风夜北从不喜欢说猜想,他说出来的不是问题,就是结论,而在他没有结论的时候,他需要做的就是去调查。

    他从不轻易下结论,也从不轻易说任何话,成为紫衣使之后,风夜北说出来的任何话,都是有足够份量的。

    但现在调查成了一个问题。

    一个村子和一个破山门的事儿,用得着他一个紫衣使去查?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风夜北忽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昨日他去九华村时,经过查探可以得出,现场明显是有一个普通人被内力催化了,那这个普通人会不会和面前的白玉京有什么关系?

    甚至……是否就是他的母亲?

    如果是的话,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风夜北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对白玉京说道:“休息吧,晚些我再来找你。”

    留下若有所思的白玉京,风夜北带着三个手下,转身走入了旁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只有裴三爷一个人。

    “听到了?”风夜北问道。

    裴三爷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并不知情,而悬空山的动向,我也不太清楚。”

    风夜北并没有说话,一旁苏江淮显然有些不解,问道:“三爷,您坐镇汾阳城,整个荆州都在你的眼皮子下面,一个山门做事,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裴三爷似乎并不想继续解释这件事情,对着风夜北道:“你找我来,想让我怎么帮你?”

    风夜北慢条斯理的笑了笑,“不是帮我。”

    裴三爷皱了皱眉,“不是你?”

    风夜北指着隔壁房间的方向,“是他。”

    裴三爷显然有些意外,“他是谁?”

    风夜北道:“他现在或许只是一个苟活下来的小子,可若是这一次能活着回来,他就是我的手下的第一个赤衣使。”

    此话一出,身后的三个绿衣使的面色顿时欣喜了起来,苏江淮立刻道:“头儿,调查的事情,让我也去吧?我从来没有单独外出办过事儿呢。”

    风夜北打量了她一下,“那你可得抓紧了。”

    苏江淮一愣,“啊?”

    风夜北笑了笑,“那小子已经出发了。”

    苏江淮顿时嫣然一笑,就要转身向外跑去,却被风夜北喊住了,“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这个猴急的性子,什么时候再想着晋蓝衣。”

    苏江淮低下头,嘴角却已弯出了一个月牙。

    “看好那小子,他和我可没说什么实话,不过我做了一个暗扣在他的那把剑里,留了《步天歌》的残卷。”

    风夜北举起茶杯,幽幽道:“若他在骗我,那他自然不会修行《步天歌》。”

    “可……”童孝风不解道:“若他没有骗您呢?您想要收他入绣衣使,为何要给他这么一本残缺的功法?这《步天歌》自寻之时,便已无人再能修炼而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废去重修即可,几年时间而已。”风夜北没有说话,眼神之中却闪过了一丝狡黠,随后笑着伸了个懒腰,对着裴三爷说道:“三爷,这房钱……”

    “我结。”裴三爷没什么好脸色,背着手站起身向外走去,肥硕的肚子一颤一颤的,似在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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