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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韶阳的天

    暮色霭霭。

    旧道上荒草漫漫,迎风飞舞,既不闻人声,亦不闻马蹄,天畔新月升起,月光也不见掩去这其间的萧索之意。

    一株孤零零的白杨正在秋风中叹息,叹息着生命的短促,人的愚蠢,竟不知对这短促的生命多加珍惜。

    白杨下有很多墓碑。

    一对小儿正牵着手玩耍,走到墓园中,惊骇着捂住了嘴巴,悄悄退了出去。

    他们十分的害怕。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他们怕极了的人,却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人。

    陈林川就靠在白杨树下,看着那块墓碑,墓碑里的人,是他的梦。

    一场凄美、痛心的梦。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坟墓后面的那朵花。

    彼岸花。

    他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想要去摘那朵花,可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抓住了那朵花,随后连根拔起。

    陈林川呆住了,方才一闪而过的那只手,勉强能够称之为手,但他知道,无论是谁都不希望自己有那么一双手。

    那只手已经几乎全部腐烂了,肉疮长满了手背,却又在中间溃烂开来,黑色的颗粒在那只手里占据着血肉,却露出了白骨。

    他仰起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陈林川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称之为人,可他拥有人的形态和四肢,还有脸。

    那是一张消瘦的脸,脸上已没有了任何肉,只剩下皮趴在骨头外面,甚至光看到他的嘴唇就能看清楚他的牙齿。

    眼睛像是两个深凹进去的洞,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快乐。

    他在笑。

    很开心的笑着。

    手里抓着那株血红色的彼岸花,颤抖的手臂似乎碰一下就要碎裂。

    他低着头,微笑着道:“你不能碰它。”

    陈林川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人面前,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恐惧,并非是恐惧这个人,而是在想: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一个人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又笑了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陈林川怔了怔道:“慧采大师说,它是……彼岸花。”

    他笑了笑:“原来是师兄让你来得。”

    陈林川跳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攥紧了手里的银刃,大叫道:“你……你是慧凡大师……”

    慧凡大师的嘴角咧了起来,风一吹,他的牙都在晃动,可他并不吝啬自己丑陋的笑容,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也笑得很大声,似乎是因为他看到了银刃,“不错!我就是慧凡,可我却不是什么大师了。”

    他抓住那朵血红的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归宿,道:“这确实是彼岸花,但在西域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曼珠沙华。”

    陈林川几乎窒息,凝视着慧凡大师道:“你……这……这就是那毒花!”

    慧凡大师点点头,“不错,这就是那朵毒花最开始的样子,没有经过别人的血液熏陶,它只要碰一下,就会致人死地,除非……除非你能用佛法度化它,让它吸取你的养分,否则,沾之即死。”

    陈林川震惊道:“你就是因为它……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慧凡大师道:“不,它只是一朵花,它从没有逼过我吃它,从没有逼过我掘坟,怎么可能是它呢?它只是一朵花。”

    陈林川毛骨悚然,走近了慧凡大师,“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是那些士族么?”

    慧凡大师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了下来,苦笑道:“士族这种东西,就是寄生在权力上的虫子。而权力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苹果,他们会把权力腐蚀,蚕食干净,然后将整个权力光鲜亮丽的外表留下来,供人敬仰,等到苹果发现时,里面只剩下了一团空壳。”

    陈林川呆呆地看着他。

    那个瘦干的和尚端坐在了地上,目光望着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怅然道:“大金压我韶阳五十年,韶阳国土让了三千里,又让了五千里,现如今韶阳却还是这片天,正是因为权力,也正是因为士族,我从金国而来,面对的却是这样的故乡,我只能成为这些虫子的养分,为他们提供吞噬自己的能力。”

    陈林川又何尝不知?

    他凝视着慧凡,低声道:“这……就是你们要做这件事的原因么?”

    慧凡道:“我们杀了你最爱的人,你恨不恨我?”

    陈林川点头道:“当然。”

    慧凡道:“这就对了。”

    陈林川惊骇道:“对了?”

    慧凡道:“当年师父被逼要去西域取回四象玉面金佛,这玉佛之中藏匿着的就是曼珠沙华的根源,师父无奈只好前去,可在临走的前一日,大师兄慧棠却先行了一步,留下书信,在十年之内将金佛取回。”

    “他就是现在的无仙,虽然他的年纪比我们都要小,但我们的情谊深重,知道他远去是为了解开师父的困惑,于是就帮着将师父留在了灵音寺中。”

    “十年,他回来了,奉命带回了金佛,这也免去了灵音寺被灭门的悲剧。可权力巅峰的那些人,怎么会让我们这么简单的脱离苦海?于是……这场杀戮就开始了。”

    “三年的杀戮,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我们每日要做的就是想好杀谁,将他们的尸体做成我们要的东西……我们约定,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

    陈林川叫道:“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慧凡笑了起来,血泪也流了出来,“大师兄走时,九岁,已入七品境界。师父曾寻天国寺,找来修罗地煞阁所有的强横功法,这些功法,全部都是世上第一无二强横的功法,这里的佛法也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佛法,三百六十法,师兄尽数学去……可……可他仍然破不了这天!”

    陈林川不解道:“天?为何破天?”

    慧凡道:“韶阳江湖,早已不是自己的江湖了,皇权所指之处,皆是封印,这封印便是天,有这封印在,江湖修士别想有一个人超过三品,三品,便是所有修士的天,三境,便是所有武道的绝顶!”

    陈林川已完全凝固。

    慧凡道:“韶阳气运之力,所指江湖,无人能够抗衡,无人能够逾越,我等即便是修罗地煞阁全部功法,也无法与其抗衡……又怎么反抗?”

    陈林川道:“那……那……那你们……”

    慧凡道:“我们也想过死,可是呢?我们死了还有别人,别人一样要背负骂名,一样要生不如死,一样要做这些卑劣的事情!”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煎熬,这痛苦……只能自己承受。”

    慧凡闭眼叹息道:“陈公子,我命不久矣,但我和我的师兄们并不一样……我恨!我更恨!我本不该有恨,可我还是恨!恨这韶阳王朝对外的懦弱,恨这韶阳王朝对内的残酷,恨这天下苍生无明君明主,恨这官场勾结,恨这天下不公,老天无眼啊!”

    “我恨!”

    他痛苦地哀嚎着。

    “我恨这佛陀无用,恨这佛法无能,恨这皇权气运已绝了这天!天下……无仙啊……”

    他仰起头道:“师兄改名无仙后,我也明白了他的痛苦,可我却已无能为力,只能任凭这些人做着这些肮脏的事情,直到……天痕出现。”

    陈林川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了那道仍然泛着暗红色的天痕。

    慧凡道:“剑仙白寒山以一己之力,用惊鸿造化,告诉了天下修士,天下武道,天是可以破的。这也是我们……想要反抗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施蔷姑娘会被慧采送出的原因,事实证明……我们赢了……咳咳……我们赢了。”

    他抓紧了陈林川道:“邢姑娘是被一个人送来的,并非是我们抓走的。”

    陈林川急切道:“是谁?”他说完之后,猛的一个激灵,想起了白玉京的话。

    借走扇子的那个人,就是杀了邢月娥的人。

    他茫然地坐在了地上。

    慧凡道:“看来你也知道了,也和我有了一样的痛苦。”

    陈林川面如死灰,却还是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去杀了他。”

    慧凡道:“杀了他,你的九族不保。”

    陈林川顿时满脸通红,目光如火,怒视着他,“贾卿!”

    慧凡从容地闭上了眼睛,淡淡道:“如果有一日,你能站在士族的头上,还请陈公子将我等埋在大悲楼下,我们要用来世,偿还这些冤魂的罪孽……多谢……”

    一把火莫名燃起。

    将慧凡的身体包裹在了里面。

    他没有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叫,似乎这把大火,才是让他最舒服的时刻。

    透着火光。

    陈林川看到了他的面容。

    他在笑。

    还在笑。

    陈林川跪下了。

    在这一刻,他大声地吼出来,“慧凡!你给我记住!我定要站在士族之巅,定要站在这韶阳的权力之巅,不仅如此……我还要为天下苍生,开出一道新的天!我要亲手将你埋下去,一定要等到那一日。”

    慧凡嘴角扬起,在火光中支支吾吾道:“在那……之前……还请……保护好……我的舍利……我永远……伴你……”

    陈林川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

    残阳如血,风如刀。

    他在自己最心爱的人墓前,看到了自己最大的恨宛如蒸汽一般随着白日的光芒散去,那个夜晚是他最难熬的夜晚。

    这个夜晚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再愤怒。

    也是这个夜晚,他终于明白了愤怒和哭都没有用,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像是丧失了一切的情感,只是靠在那曾经最温暖的人怀里,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他没有睡去,也不清醒,他看到了很多很多。

    直到最后,他捧起了灰烬之中依然熠熠生辉的舍利,回到了自己的庭院里。

    在父亲和母亲充满担忧和盼望的注视下,捧起了那本书。

    那一日,他只说了一句话。

    “秋闱,我要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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