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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杀阵

    “快!列阵!”沙宝一声令下。

    他终于领着兵马赶到蒙古的右翼,停下脚步,脸上的横肉还被盔甲晃的颤颤巍巍。

    “架长矛!”

    “唰”地一声,甲胄的摩擦声响起。

    宋军很快整理好方阵。

    他们没有立即向蒙军逼近,但盾牌与长矛林立,如同一道钢铁之墙,堵在蒙军右侧。

    ~~

    纽璘转头看了一眼,扬起弯刀,指向的依旧是正面的庆符军。

    “击溃他们!”

    弯刀斩下,后排的蒙军又是一阵箭雨。

    箭雨落出,有宋军士卒惨叫着倒地。

    “别退!”

    刘金锁已捡起一面盾牌,护住麾下的士卒。

    他还不忘探头向远处望了一眼,望到了泸州军已赶到蒙军右翼。

    刘金锁不由兴奋地大吼起来。

    “堵住了!堵住了!快!”

    这没头没脑的呼喝,士卒们都不明白是何意。

    好在,很快李瑕已下了新的命令。。

    军旗摇动,战鼓急促。

    宋军的中军已压上战场,各个将领大喝道:“已围堵住蒙军!反攻。”

    长长的号角被吹响,互相回应。

    “反攻!”

    许魁转头看了一眼,迅速又回过头来,大吼道:“火球!点!”

    他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很是坚毅,举首投足间动作利落,挺着背、抿着嘴,一丝不苟。

    他比刘金锁更有将军的气势。

    随着许魁下令,小小的砲车上一个个瓷蒺藜火球被点燃。

    “抛!”

    宋军用力一踩,砲杆猛地弹起,将瓷蒺藜火球抛向蒙军后阵。

    “杀!”

    茅乙儿、俞田等方阵开始向前冲去, 呐喊着支援刘金锁……

    ~~

    “轰!”

    瓷蒺藜火球在蒙军阵中炸开, 铁片、瓷片乱飞,四处激射。

    “咴咴咴!”

    吃痛的马匹惨叫着,掀下背上的骑士,开始横冲直撞。

    已有蒙军向左右两面杀去, 正迎上泸州军那长矛如林的铁壁。

    鲜血不停地洒下, 遍地都是尸体……

    蒙军显然在这一刻开始大乱。

    刘金锁见状,大喜。

    他单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盾牌, 重重向前砸去。

    手里的负重一轻, 他只觉力气澎湃,挥舞着长枪, 冲向纽璘所在的方位。

    “杀蒙鞑!”

    “杀啊!”

    “别乱了阵型!”

    茅乙儿迅速带兵补上这个阵线, 大吼道:“长矛手!”

    他声音拖得很长,三个字喊完,庆符军长矛手已扬起手中的矛,斜斜指着蒙军的马头。

    “大刀手!”

    另一处, 俞田也在怒吼。

    刀手已俯下身子, 手中大刀横握, 迎着马腿。

    “刺!”

    “斩!”

    战马悲嘶……

    ~~

    纽璘见状, 大怒。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杀错了头, 他的任何指挥都已无效。

    纽璘干脆再次拨马上前, 向宋军将领杀去。他要斩将夺旗, 激励身后的勇士们。

    珊竹带的纽璘, 是草原上的英雄!

    腿一夹, 马匹便乖乖上前。

    纽璘控马,比宋人走路还要顺畅。

    马蹄扬起, 重重踹飞一个宋兵。

    纽璘弯刀斩下,刨开另一个宋兵, 血涌如注。

    下一刻,一个矫健的身影扑上来, 一柄长枪以极刁钻的角度猛扎向纽璘。

    “鞑贼受死!”

    “铛!”

    火花四溅,纽璘的亲卫已赶上来, 挡下刘金锁这一枪。

    纽璘杀气腾腾的目光看去, 只见这虎头虎脑的莽汉兴冲冲地又扬枪杀来。

    “额秀特!”

    纽璘又控马,马蹄踹翻了刘金锁。

    弯刀正要斩下。

    下一刻,车里赶上来,竟是问也不问, 一把扯过纽璘的马头便走。

    “都元帅,快撤啊!”

    “别拉我!杀溃他们!”

    纽璘已杀到眼红, 没注意到随着宋军的合围,已有部分蒙军从后翼逃离了战场。

    若再打下去,真要被完全包围了。

    “都元帅,拉开距离再冲锋也好啊!”

    纽璘如牛般喘息着,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迅速往四下看了一眼,夹着马腹便走。

    尖锐的鸣金声响起。

    ……

    “想走?进了你爷爷的杀阵,狗鞑子还想走?!”

    刘金锁本已在地上滚了两圈,要躲纽璘的攻势,爬起来一看,不见了大功劳,不由破口大骂。

    他马上挺枪追上。

    “别走了鞑贼!”

    ~~

    李瑕眯着眼,凝望着阵线,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战台的栏杆。

    他确实在悄悄地调兵围堵蒙军。

    宋禾的两百马军很快就要堵住蒙军的后翼,只要再拖一会,嘉定军、泸州军便能围上去, 把包围圈闭合。

    突然,蒙军的鸣金声响起。

    后翼的蒙军在宋禾围堵之前,开始撤离。

    “想走?”

    李瑕眼中有狠色闪过,喝道:“传令下去,分割蒙军阵型!”

    号角呜咽。

    宋军很快收到李瑕的命令,开始分割包围。

    他们要把蒙军截断,至少留下一半人。

    ~~

    “别让他逃了!”

    沙宝死死盯着那杆蒙军都元帅的战旗。

    仗都打到这份上了,要再放跑蒙军,他绝不答应。

    张实那被五马分尸的身体时不时还浮现在沙宝的脑海中。最亲最敬的都统被那般惨烈地处死,压抑了许久的恨意,在此时喷薄而出。

    大胜就在眼前,血气上涌,使沙宝整张脸都涨红得厉害。

    “杀过去!堵住他们!”

    战到这时,双方的阵线都渐渐散开了。

    正在交锋的士卒已全然听不到指挥,只顾着挥动武器。

    沙宝大急,扬起佩刀便冲,亲自带兵狠狠插进蒙军阵列的最中间。

    泸州军士卒们纷纷跟上。

    如同一柄尖刀将蒙军一分为二。

    “包围他们!”沙宝大吼。

    “歼敌!”隔着半个战场,刘金锁大吼,“杀虏啊!”

    ……

    从清晨杀到正竿,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

    接着,影子又渐渐被拖长……血泼洒而下,尸体倒下,盖住了人影,人影却很快又铺上尸体。

    激战一直在持续。

    小半数的蒙骑已脱离出战场,策着马远远跑开。

    这些都是蒙军的后翼,他们奔出两箭之地才驻马,回头看去,只见都元帅与另外大半蒙军都被包围了。

    整个战场外围只看得到宋军那鲜红的衣甲。

    “杀回去!救都元帅!”有千夫长大吼道。

    有些士卒还在犹豫着,不也。

    但他们目光落处,都看到那杆帅旗还高高扬着,不断向宋军阵中移动。

    “都元帅还在杀敌!救他啊!”

    “但都元帅鸣金了……”

    ~~

    “嘭!”

    纽璘策马撞飞一个宋军士卒,狂怒不已。

    他本想拉开距离再冲锋一次,没想到反而被宋军切割、包围了。

    战到现在,只有个人武勇还能挽回了……也许。

    终于,纽璘找到了一个正在指挥的宋军高阶将领,于是向那边杀去。

    “杀了他!”

    沙宝不退反进,提刀便迎上纽璘。

    这个蒙古都元帅确实是太凶猛了,且身边都是最强壮的蒙卒,但沙宝反而战意澎湃。

    手中长刀紧握,他瞪向朝自己杀来的纽璘,扬刀。

    “嘭!”

    一声巨响,另一名蒙卒从侧面冲来,马头撞在沙宝身上。

    纽璘策马跟上,一刀砍进沙宝的脖颈。

    弯刀汇聚着巨大的力量,径直从沙宝的脖颈劈到他的胸甲处。

    纽璘手一带,弯刀又顺滑地离开沙宝的身体。

    “拿他的头颅!”纽璘大吼。

    终于斩将了,他还想着或许能击溃这个方向的宋军。

    “咴!”

    突然,纽璘跨下的战马倒地,将他掀起,向地上抛去。

    却是沙宝死前犹高扬着手中的刀,硬生生以余力剖开了纽璘的马腹。

    满地都是血、内脏。

    纽璘就地一滚,宋军已然抢上,一时数不清的长矛捅来。

    “杀!”

    ……

    车里已感到绝望了。

    他拉着纽璘走的时机还是晚了,只让半数骑兵脱离了战场,反而使得主帅与另外半数骑兵陷在包围当中。

    “大胜!”

    猛地便听到宋军士卒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吼声。

    抬头看去,只见一杆长竿被高高杨起。

    那上面是一颗头颅。

    至死犹虎目圆瞪。

    “都元帅!”车里痛哭。

    他想说是自己害死了纽璘。

    不该撤的。

    “都元帅……”

    一片阴影突然罩来,帅旗正缓缓倒下。

    “轰!”

    ~~

    “轰!”

    脱离了战场、重新积蓄了马力再次冲锋的蒙骑们愣住。

    他们才冲到宋军面前,猛然便见那杆帅旗倒了下去。

    “纽璘已死!”宋军放声大吼。

    “都元帅!”

    “快走啊!”

    ~~

    “命杨奔、宋禾率马军追击!”

    李瑕一见蒙哥帅旗倒下,又是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

    但宋军已士气大振,欢呼声漫山遍野。

    李瑕不得不提高声音,大吼道:“马军追击!”

    “其余人,歼灭被围蒙军……泸州军继续包围!”

    “蒲帷!蒲帷!马上带嘉定军进占成都……”

    “哨马传告叙州,让叙州城运粮!”

    号角声阵阵。

    李瑕顷刻又大吼道:“泸州军的号角呢?!为何不回应?!”

    他按着佩剑,大步走下战台,一边继续发号施令不停,一边向泸州军走去。

    “继续与山上哨探联络,都给我动起来,小心蒙军还有援军……再吹号,让泸州军回应!”

    “报!沙统领战死了!”

    李瑕目光一凝,脸色不变,继续大步而行,亲自指挥泸州军围剿。

    他未因眼前的大胜狂喜,也不因沙宝之死而触动。

    不是他冷血,其实是他……太紧张了。

    这一战打到现在,没有一个将士发现李瑕的紧张。

    但,李瑕深知自己是完全输不起的,输了,他将比纽璘还惨,是真的万劫不复。

    方才站在那指挥时,他也极是煎熬,无数次恨不得亲自冲上去,至少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

    盔甲下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好在,终于胜了……

    但还不够。

    李瑕抬眼望向北面那正在飞快逃离战场的千余蒙军,决心要歼灭他们。

    如此,才能有时间巩固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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